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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占良|征鸿念俦侣,欲去犹回睐——张裕钊于莲池书院之古文书法传承(一 古文殿军)

时间:
2023-10-26 10:35:00
来源:

摘要:为纪念张裕钊先生诞辰二百周年,今由保定市文联、保定市文旅局主办,保定市书法家协会、保定市博物馆、莲池书院博物馆携手北京有美文化共同协办的“情系莲池:纪念张裕钊诞辰二百周年书法文献展”于2023年10月10-15日

2023年10月10日下午,吴占良先生主讲《征鸿念俦侣.欲去犹回睐--张裕钊于莲池书院之古文书法传承》讲座
 
 
为纪念张裕钊先生诞辰二百周年,今由保定市文联、保定市文旅局主办,保定市书法家协会、保定市博物馆、莲池书院博物馆携手北京有美文化共同协办的“情系莲池:纪念张裕钊诞辰二百周年书法文献展”于2023年10月10-15日在保定博物馆举办。
 

情系莲池
纪念张裕钊诞辰二百周年书法文献集
 
 本次展览共展出张裕钊及其友朋、同僚、师生精品文物、文献共计121件(套),通过“一代巨擘”、“师友情深”、“文脉相承”、“法传东瀛”四个部分,较全面地展示张裕钊先生的书法风采,展现张裕钊先生的文化贡献。并出版展览同名作品集《情系莲池:纪念张裕钊诞辰二百周年书法文献集》,收录本次展览的所有作品。
 
征鸿念俦侣 欲去犹回睐
——张裕钊于莲池书院之古文书法传承
吴占良
 
张裕钊以古文大家于光绪九年(1883)年二月接到署理直隶总督张树声代李鸿章关聘,主讲直隶莲池书院。张裕钊《上二兄》札云:
 
直督关聘已到,每岁修脯千金。闻书由龚仰迈、郭月楼收转,龚、郭必俟我来面交,我到之次日方始送来。故书院中久不得闻知耳。闻莲池风景颇佳,且藏书亦复不少,此差足娱也。[1]
 
四月,张裕钊由上海至天津:
 
我以月之初五日登保大轮船,初六日寅刻开行,于今日午刻安抵天津。途中惟初六、初八两日微有风浪,亦未至摇撼,殊不足为意。初七日渡黑水洋,则天朗气清,风恬浪静,同行者皆以为此最不易得之事,殊可喜也。[2]
 
乘船过白洋淀至直隶省治保定:
 
弟以十二日由津启行,十六日晚间舟抵保定,十八日入居书院,眷属均平善,一切风土人情亦甚相安。惟凡一日食用颇觉昂贵,应酬亦殊浩穰,不及金陵之省俭耳。[3]
 
光绪十四年(1888)十月原路回上海,转至湖北江汉书院任讲席。
 
其在莲池书院六年,学养深醇、道德文章为人景仰,以古文词、书法传于诸生,并以直隶省城地理之冲要,广得交游,学术斐声中外,其古文词、书法益得弘扬。
 

今日之莲池书院   摄影/侯麟
 
一 古文殿军
 
(一)
 
张裕钊(1823-1894)少时即研读唐宋古文,究心桐城诸老,继得曾国藩亲炙,视野大开,更于《史记》得法。治学无门户之见,终与乃师曾国藩及吴汝纶诸同门别开古文新径,又工时文、书法,教授南北书院,多士得其溉灌而成作手,为古文之传承、开拓贡献至大,可云古文殿军。
 
张裕钊道光二十六年(1846)乡试获隽。为聊城安庆澜分校所得士。其后入京,两逢会试不售。道光三十年(1850)八月参加国子监学正考试,值曾国藩钦派为阅卷大臣,裕钊为所取士50人之一。自张裕钊中举,随之文名、书名至大,门人多有成就者,与黎庶昌结儿女亲家、与莫绳孙(友芝子)结孙女亲家,又儿孙亦多为闻人,家族之盛、门庭光大,张裕钊之力也。其缘起则裕钊师曾国藩(1811-1872)之助也。
 

曾国藩行书七言联
 
张裕钊拜见座师,曾国藩言:“子岂尝习子固文耶?”张裕钊所作时文考卷中有曾鞏文法,为曾国藩识得。即时曾国藩诵读王安石《泰州海陵县主簿许君墓志铭》,“抑扬抗堕,声敛侈无不中节,使文字精神意态尽出”;而裕钊言下顿悟,不待讲说明而明”,“自此研讨王文,笔端日益精进。”[4] 此为吴汝纶所记,其情态有如禅师传法,以心印心,法已传矣。
 
曾国藩逝后,裕钊作《祭曾文正公文》,前颂曾公之丰功伟绩,尾则以己之身,感念先生器重之深、诲教之切:
 
矧我小子,靡所比似。
薄陋滞拙,世之所弃。
辱荷公知,区区文字。
譬海納川,我乃涓沧。
暇日请谒,公屡色喜。
评权古今,往往移晷。
矜我诲我,我硥我砥。
翼我焘我,畀我无已。
我属别公,昔冬之季。
孰云几日,遂隔万世。
天下之働,一身之私。
哀来无端,涕陨如縻。
公乎有知,其稔予悲。
 
诚如王树枏评为:“语语呕心掐肾,而出瑰章大句,掷地有声。”[5]
 
张裕钊所主持之书院皆官办书院,而官办书院的目的就是为国家培养科举人才。因科举文体为八股文(即时文),诗为试帖诗,故所读书以四书为主。延聘者为书院所在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如莲池书院院长必为直隶总督礼聘。曾国藩同治八年(1868)任直督,曾聘任同年新城王振纲(1808-1878,字重三,同治九年至光绪三年)为院长。继任黄彭年(1823-1890,字子寿,光绪四年至八年)为李鸿章礼聘。
 
李鸿章聘张裕钊为莲池书院院长系由吴汝纶、王树枏推荐,李与张同为曾国藩弟子,自是知张学问淹博,时文、古文俱工的。张主莲池书院,精心教学,无丝毫懈怠,对诸生中举人、生员课卷细心批改,予人启迪,即使院外童生卷亦不放松。
 
 
张裕钊手批张惟寅课卷批语局部
 
试举在院生员崔琳卷(河北省博物院藏)、院外文童董寿三卷(河北保定傅氏藏)之批注,以见张裕钊课徒之精严。
 
崔淋(即崔琳,字润斋)作《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张裕钊圈点满卷,顶批六处“圆适”、“二比笔势开展”、“中幅一开一合、局活机圆”、“笔意清挺”、“发端胜出”、“措语娇健可喜”。崔淋又作《赋得十年种木长风烟,得年字五言八韵》。张裕钊总批:“调适之中时露颖拔”。
 
于童生董寿三《夫人不言》卷,张裕钊手书“次等第五名”。于正文点圈。董氏诗为《赋得“蒸外游丝卷”,得丝字五言六韵》。董尚为文童,参加县试、府试、院试求生员功名,只考五言六韵,而科举中之乡试、会试必考五言八韵之试帖诗。张裕到总批:“小讲及后二比差有可取。中二偶不解用笔吞吐之妙而直取下意,乃转形滞象也。”
 
又裕钊书院弟子高阳齐令辰(字禊亭,光绪十八年进士)影印《武昌张裕钊书》,其中收录残存之张裕钊课卷批语二十首。选一:
 
“汉学”二字,肇自元和惠氏,国初尚无此名目也。二人初无此等门户之见,所以高出以后诸儒。大免有近于偏且激者,此其所同也。然亭林讲求经世之学,而其说多可行。船山则深达治体。篇中后幅所论,最为得之。至船山沉潜义理,其言皆理足以见极、词足以指实。较之亭林,尤为所入邃而所得深。谓王氏之学湛深于顾氏,可谓知言矣。[6]
 
裕钊批语有理有据,有本有源,善于比较而有包融之怀。本是教育门人应科举之职责,而育之以真学问,学生对老师之景仰则非虚饰。张裕钊慧眼,后刘若曾、安文澜、齐令辰先后中进士,崔琳为拔贡,而董寿三无有科第之名。
 
八股文中之八股(即八比)是对偶句,试帖诗中除首尾各两句外,皆是对偶句,不允许有拗句。此虽与古文之文体要求不合,然古文家无不有此功力,正因此成就了古文家,化板为活,而成圆融、朗畅之境。
 
张裕钊文集中未见有反对时文者,而实践并弘扬古文,其心志也。其光绪十二(1886)作《重修南宫县学记》,亦只是言去科举之弊,求“明体达用”之学。[7]
 
(二)
 
张裕钊初以文学名,后益以书法著。张在直隶莲池书院之及门弟子贺涛之孙贺培新在《跋武昌先生书札册子》有此感叹:
 
余既得读武昌先生与桐城先生书札手迹,未尝不慨慕而神往也。尝以谓有清一代,文学姚、曾而后,张、吴两先生拓而大之,往来南北,传授徒友,声教之所渐被,前古无有……顾当时慕其名者,文章而已。书则一二知己外,鲜有称道。至于今日,鄙唐之论渐炽,学先生书者于是乎满天下,又殆越文名而上之。[8]
 

贺培新《草书曾国藩箴言》
 
正因张裕钊、吴汝纶先后主讲莲池书院近二十年,使桐城古文学派的中心由南移到了北方直隶,具体地说就是到了莲池书院。张裕钊古文、书法亦由此远播东瀛日本。
 
裕钊少时即喜学古代散文,自言“少时治文事,则笃嗜桐城方氏、姚氏之说,常诵习其文”。[9] 后入曾幕,用力益勤,常与同僚黎庶昌、吴汝纶等切磋讨论,吴汝纶对之甚为推服,裕钊亦甚自负。吴汝纶有诗赞美:
 
张子濡大笔,淋漓坐小阁。
客来漫谢去,吾公在壑谷。
高歌泣鬼神,俯唾生珠玉。
生当得意时,马杨不能独。
惜无好事人,至言不胜俗。[10]
 
黎庶昌也有文称誉裕钊是“文逾梅(梅曾亮)、姚(莹)。”裕钊自己则说“颇规模司马氏(司马迁)而迹未能忘。”“近者撰得《书元后传后》一篇,乃忽妄得意,自以甚近似西汉人。”
 
其古文虽曾师法韩愈等,但有自己的认识,发古人未发者:
 
吾观古之能文者,若司马迁、韩愈、欧阳修之徒,其始设心措意亦无过存乎以文自见,卒其所至,世不得徒以文人目之。是故深于文者,其能事既足以自娱媐,及其所诣益邃以博,乃与知乎圣人之道,而达乎天地万物之原,独居讴唫一室之中,而敖然睥睨乎尘埃之外,虽天下又熟有能易之者哉![11]
 
曾国藩重视“洋务”,使其幕僚、门人张裕钊等有此开明的思想,其文亦是以达之。此等胆量、豪气,对门人们影响至巨。如盐山刘若曾在清末为政,多持新论,曾出访欧美考察新政,中国司法独立,刘若曾为主要倡导者。弟子张謇等皆为有为之士。
 

张謇  行书八言联
 
张裕钊子所作《哀启》言学者敬称张裕钊为“武昌先生”。裕钊门人盐山刘若曾(1860-1929)在《寿张浍六十》长诗云:
 
武昌先生天下师,人瞻泰斗如退之。
六年都讲化三辅,我昔侍坐亲皋比。
先生文自湘乡受,太史所录传其遗。
过庭诗礼闻无异,二难承学皆英姿。[12]
 
诸句为开篇,既述其师之学术地位、曾国藩师生授受、后人对先生诗文之整理,又讲二人于莲池书院之师生情谊,而张沆、张浍兄弟“过庭诗礼”之家学如何?张浍应光绪己丑(1889)礼部试,因仍须改回原籍(原籍湖北鄂州,其戊子科以直隶籍应顺天乡试中式),不能应会试。裕钊八月廿四日诲示:
 
……先精熟一经,再换一经,甚非难事,要在能坚定有恒耳。能精熟此三经,则学问已颇有基址,更看《汉书》,读古文以辅之,读古文最与时文有益。有暇则涉猎《文选》及《通鉴辑览》二书,目前但如此足矣。大抵人生富贵、贫贱、穷通、得失、去住、行止皆有定分,惟读书做人为自立最紧要事,而做人仍以读书为本,诚能立志读书,外以拓其见闻、学识,内则体验于其身而力行之,自有无穷受用、无穷益处也。[13]
 

张浍 为宫岛大八录姚鼐《泊临清漳口》
 
先生文法传于弟子者,门人贺涛有《送张先生序》表述:
 
韩氏振汉氏之末流反之古,曾公振韩氏之末流反之汉。先生师曾公,尝取姚氏所篹录而独说其辞赋,以示学者。涛既蒙不弃,以为可与于兹事,而数进以闳肆之境。夫闳肆之境,舍先生所说,固莫由达也。
 
于“闳肆”,韩愈有言“所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此与先生书法用笔之“内圆外方”一理。
 
贺涛,字松坡,武强人,光绪十二年进士,官刑部主事,于学兼师张、吴,谨守两家学论。治古文以秦汉立门户著有《贺先生文集》四卷。张裕钊弟子及私淑者中,治古文无过其右者。徐世昌《贺先生文集序》云:
 
自桐城姚姬传氏推本其乡先生方氏、刘氏之微言绪论,以古文辞之学号召天下,湘乡曾文正公廓而大之,曾公之后,武昌张廉卿、桐城吴挚甫两先生最为天下老师,继二先生而起者,则刑部君也。[14]
 
徐世昌极敬重张裕钊,曾问询贺涛乃师张裕钊为文之法。贺涛云:
 
鞠人同年喜文章,数问武昌先生为文之法。先生之南归也,涛尝文章之说,以祖行先生,以为知言。鞠人欲从事斯文,追步武昌,似几古人也,敢以此文进。
 
所述张裕钊文法为:
 
国朝姚姬传氏纂录古文,益以楚辞、汉赋,其说既善矣。曾文正公取其说而益恢之,以自治其文。而宋后数百年诏用之体,于是始变汉文伟丽矣,而所谓质者固在也,末流汩焉耳。韩氏振汉氏之末流反之古,曾公振韩氏之末流反之汉。
 
先生师曾公,尝取姚氏所纂录,而独说其辞赋以视学者。涛既蒙不弃,以为可与于兹事,进而教之,而数进以闳肆之境。夫闳肆之境,舍先生莫由达也。[15]
 
此文见于《贺先生文集》卷一,名为《送张先生序》,可深见张裕钊古文心得之精华。徐世昌研学、评点张裕钊文,助刊贺涛及再传赵衡、张宗瑛诸家文集,于张氏古文文脉之传承功莫大焉。
 
又光绪十年(1884),日本学人冈千仞因驻日公使黎庶昌、长子张沆之介,至莲池书院求教文法。张裕钊云:
 
姚姬传《古文类纂》,曾文正《经史百家杂钞》,古今文法尽此二书。姚撰精严,曾撰宏博,已有此二书,古文正范,不必他求。熟骈体,则文字富赡,李申耆(兆洛)《骈体文钞》为佳撰。[16]
 
先生以古文为公器,教授无分别,于此可见。其诗沉雄、朴厚,与其古文、书法同境。如《读史》:
 
一治一乱云翻覆,天乎人乎风马牛。
屈子歔欷哀下士,贾生痛哭感中流。
即看万代千龄尽,皇念三边七国忧。
倾罢浊醪酣午枕,今来古往一时休。[17]
 
承张裕钊之学者,从光绪戊戌莲池书院《学古堂文集》知知名弟子有:盐山刘若曾、新城白锺元、盐山刘彤儒、无极崔栋、定州安文澜、永年孟庆荣、沧州张以南、献县纪钜湘。有兼师张裕钊、吴汝纶具文名者如武强贺涛李刚己等。书院外师张裕钊著名者则有光绪状元张謇范肯堂等。东瀛日本有宫岛咏士,传其古文、书法,创善邻书院教授中国文化。刘声木撰《桐城文学渊源著述考》卷十收有张、吴一系桐城作家181人,实远不止此,若孙鸣皋董思宽周云樊榕姚寿昌张惟寅鹿福世刘世衡许涵度等皆不在列。[18]
 

张裕钊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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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占良先生简介
 
吴占良,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河北省书协副主席、保定市文联副主席、保定市书协主席。多次入展国展并在全国学术研讨会中获奖。有专著10余部,主编《刘春霖书法集》获第三届中国书法兰亭奖三等奖。